*宗凛带真遥
*非典型HE,慎入
*架空世界,战争背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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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“I wanna call the stars down from the sky,
I wanna live a day that never dies,
I wanna change the world only for you,
All the impossible I wanna do...”
音乐带着吵杂的干扰音,嗡嗡嗡,吱吱喳喳。年轻干爽的男音蹿入耳廓,顺着耳道震响鼓膜,再从脖颈边沿着动脉的轨迹,跟着血液循环一起,深深地、深深地下坠,直到胸口跳动的心脏可以随着节拍打出回响,啪啪、啪啪,他明白了——我还活着。
山崎宗介靠在挂满青苔的石壁上,身后是坚硬嶙峋的石块,滴滴答答顺着冰冷的岩壁淌着水。他的军服湿了一半,冰冷的布料贴在他的脖颈上,是一种黏腻又酥麻的触感,也不知道是山涧的水还是别人的血。身边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腐烂气息,又像是血液的腥甜香味,也许还是尸骨未干的亡魂传来的醉人诱惑?山洞中的黑暗一遍一遍地告诉他,来吧,来吧,来我们这里,下面是温暖的所在,再也不必长途跋涉,再也不必担心头顶盘旋的飞机是否丢下炮弹,再也不必在碎屑一般的尸体中搜寻食物啦,来吧,来吧,闭上眼,就这么倒下来吧。
“滚蛋。”他唾了一口。
手中的MP3是几年前的旧款,他从他的家乡带出来——家乡,也只剩下支离破碎的断垣瓦墙,和看不见生气的漫漫荒土,侵略者几乎毁掉了所有的土地。MP3里面翻来覆去只有一首歌,泛着红光的液晶屏上显示着歌名,《When You Tell Me That You Love Me》,是几年前他朋友一时心血来潮的翻唱。古早的音频混着背景杂音,歌者的声音也略显稚嫩生涩,跟那人后来的任何一首歌都不能比。可他就喜欢这首,单曲循环一遍遍地听,直到那个人的声音变成伤痕刻在记忆里。
然后他关掉了电源。还剩一格,他瞄了眼剩余电量。
“宗介,你还好吧?”说话的人是橘真琴,跟他一个年纪的温柔青年,对谁都和蔼可亲。他不懂这个有着女人名字,刚开始看见动物尸体都要流泪的人为什么要来参军。
“凑合,还能动。”他活动了一下右肩,电流般的刺痛感几乎要烧毁他的神经。右肩在之前的追击战中被流弹打中,绷带下的伤口还未愈合,他的右手现在连持枪都做不到。该死,他在心里咒骂,至少也给我坚持到最后啊。
他们的游击团暂时撤下了前线,分散隐藏在这座山头中,等待大部队支援。敌方势力据说已经推近到十里外的村落,在这里都能听见炮声轰鸣。他们的队长忧心忡忡,山洞内除了他和真琴还坐着十来个人,却静得没有一丝声息。没有人知道未来在哪,但他不去想,他只想找到那群侵略者,然后狠狠地干一架。
“给,喝口水吧。”真琴笑着递过来军用水壶,“没有食物,好歹这里有干净的水。”在这种环境下还能保持微笑,也是真琴过于常人的优点了。
“谢谢。”他大口饮下,从石壁上汲下来的水冷得像冰,刺入胃里牵动全身的毛孔,他抹了下嘴唇,觉得自己又清醒了三分。
“宗介,可以聊聊吗?”真琴突然问。
“说。”
“为什么参军?”
“我还想问你,你比我更不像军人。”
“是吗?我有这么弱?”
“你不弱,只是不合适。”宗介把水壶放在地上,拔出军用小刀,站起身,“我去找食物。”他的背影宣告了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,所以他粗暴地结束了这段对话。
真琴无奈地笑了笑,他欣赏山崎宗介这种直来直往的个性——这样的人简单易懂,既然对方不愿意谈,那是无论如何也撬不开他的嘴了。“小心点。”他向洞口喊道。
“知道了。”宗介摆摆手,走进阳光里。
2.
“宗介,准备好了吗?”
“我要唱啦。”
“你要好好录,这可是我的第一首独唱!”
夏天的知了吱呀吱呀没完没了地叫着,平房的窗户漏进戏谑的阳光,在花瓶里的红色郁金香上打了个结,点亮了整个花苞。
红发少年带着耳机,闭上双眼,对着麦克风轻轻哼起。
“...I wanna hold you close under the rain,
I wanna kiss your smile and feel the pain,
I know what's beautiful looking at you,
In a world of lies, you are the truth...”
棕发少年坐在电脑前,一手轻轻扶着耳机,音符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他的脑海里,和对面那犹如天籁的男音。他闭着眼欣赏,这不是唱给他的情歌,但他心满意足。
阳光斜一点,再斜一点吧。把这美丽的红发都打亮,当做是舞台上耀眼的聚光灯,再给他一对金色的翅膀,他会是众人呼唤的明日之星。
“松冈凛,要让大家都记住我的名字!”
“是是是。明天帮你寄录音。”
那记忆中的郁金香,是山崎宗介永远的阳光。
3.
云层像是要燃烧起来,看不见太阳,只有火燎一样的红。黄昏的天空一如既往地明艳,层次分明,像万花筒里的鳞片一样生生刺痛着人的双眼。
山崎宗介站在山腰,他现在讨厌红色,血一样的惹人嫌,他的双手染满鲜血,他杀掉的人他数不清,所以做梦都是撩人的血红——还有某人媚红的发丝。
他低头看着道路绕过废弃无人的村庄,跨过村前的小河——桥已经断了,石块横七竖八地躺在干涸的布满裂纹的河床里,然后一直通向天的尽头,那边也许是战场,是人间的炼狱。
难民从远处相互扶持而来,有兄弟两人用门板扛着母亲的,有年轻人骑着板车,上面坐着几个孩子的,还有父亲用棍子挂着两个篮子,一边是小孩,另一边是铺盖。几百人蹒跚跋涉,走向一个方向,他们逃避着可怕的敌人,脸上的表情却沉毅坚定。
军车轰隆隆地开来,上面站立着戴着钢盔的士兵。那是游击团一直等待着的正规军。看见难民,士兵们挥手致意,又自发地唱起歌来。难民们鼓着掌,大喊着“收复失地,回归家园”,双方交汇而过,热闹喜悦,而明天不知道这些人还有多少能拥有未来。
真好,他们还怀抱希望。宗介折断身边的树枝,右肩仍在隐隐作痛,胸前的铁质项链滑落,他拾起来细细擦净,划满伤痕的项链吊牌上刻着一个名字,“Rin Matsuoka”,笔划的缝隙里还残留着丝丝暗红色。而我已经剩下绝望了,他想。
4.
“一无所获?”真琴坐在火堆边。
“不。”宗介抛过去四只野兔。
“真有你的。”真琴笑着说。
晚餐就着山里的野菜,分食了兔肉,随后队长宣布明晚即将再次进入前线阵地,队伍中细细碎碎窃窃私语,众人带着各自的冲动和担忧散会了——从前线活下来的人,多少对于战争会有些恐惧。
真琴拿着溥油布擦枪,宗介点了根烟,尼古丁的味道吸入肺,大脑的每一个细胞瞬间被扎醒,再吐出来,白色的烟雾成缕成丝,飘飘荡荡,像是山间的孤魂。他再吸一口,红色的火星乍现,又归于虚无。
“我啊,是为了找到一个人才来参加游击。”真琴突然开口说。
“嗯?”宗介有些意外,虽然他不爱谈论自身,但他不介意听听别人的过去。
“那人天天嘴上说着free,free,战争前就不知道去了哪里。”真琴把他的枪一节节组装起来,“如果参加游击队,也许能在哪个地方遇上。”
“遇不上呢?”
“是啊……遇不上怎么办呢?”真琴看着黑色的洞顶,无奈地笑,“如果我死了,麻烦你把我的名牌带上。见到一个差不多这么高的男孩子,”他拿枪比划了一下,“他叫七濑遥,黑头发蓝眼睛,游泳游得特别好——帮我交给他,让他好好活下去。”
“你会活下去的。”宗介掐灭了他的烟。
“哎?”
“因为你还有希望。”
5.
“给我听好!我就是天皇巨星!”
“凛!”“凛!万岁!”“我爱你凛!”……
“松岗凛!”“松岗凛!”“松岗凛!”“松岗凛!”
台下嘈杂的尖叫声渐渐汇聚成统一的名字,仿佛全世界都在呼喊着这个名字,然后所有荧光棒都被高高举起,三层看台上全部闪烁着莹莹光芒——依旧不及舞台上十分之一的亮度,聚光灯汇聚在那个人身上,全身沐浴着阳光一般的金色光辉。他挥着手,穿着夸张的服饰,每个铆钉都反射出灼人的色彩——宗介不喜欢,太扎眼了,可那个人依旧我行我素,他是整个世界的中心。
宗介坐在十排开外,跟周围一群疯狂站起、嘶哑着喊叫的少女格格不入,他觉得自己是这里唯一冷静的人。虽然凛给过他一排正中的票,但他嫌舞台的两个巨型喇叭吵得烦心,所以他干脆自己买票,坐在人群之中,远远地看着台上的红色身影。
“今天,我很高兴各位来听我唱歌。”凛的声音依旧高亢激昂,他唱了两个小时,却毫无倦意。“今天的特别节目,我要唱一首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歌曲!”他跳下一个台阶,对着宗介的方向比出枪击的手势。
“砰!”他模拟着枪响的声音,台下又是一片尖叫,有几个女性甚至摆出了眩晕的姿势。
毫无意义的动作,宗介皱眉。
“来听我被公司一发相中的成名曲!《When You Tell Me That You Love Me》!献给从开始就支持我的你!”凛把皮质手套抛向空中,银亮的金属扣划出钻石一样的光彩,然后音乐重重地响起。
凛,为什么,突然要唱这首?宗介疑惑,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,像是看不见的妖魔伸出骨节分明的巨爪捏紧了他的心脏,咚咚、咚咚、咚咚,他居然在这样喧杂的音乐声中也能听清自己的心跳。
“...And baby, every time you touch me,
I become a hero,
I'll make you safe no matter where you are,
And bring you everything you ask for,
Nothing is above me,
I'm shining like a candle in the dark,
When you tell me that you love me...”
“砰!”
撞破音乐喧嚣的,那是真正的枪响,在无数人瞪大的双瞳中,台上的人向前趔趄了一下,向着前方伸出手,他抓不住摇晃的灯光,也够不到眼中的人,然后,向后倒了下去。
鲜血弥漫。
“救命啊啊啊啊啊!”整个会场乱作一片,女性地尖叫,踩踏,歇斯底里爆发出来,保安迅速地把幕布放下,广播响起。
“因为特殊事态,现在要求大家有序退场,再重复一边,因为特殊事态……”
什么特殊事态?宗介全身发抖,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,拨开逃跑的人,撞开维持秩序的保安,爬上舞台。
一片鲜红,惹人厌的红。
凛躺在那里,喘着气。救护车还没来,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。
“放开我!我是他朋友!”宗介甩开拦住他的人。
“宗……介……”
宗介上前,把那柔软美丽的红发搂在怀里。他感受到怀里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,飘向黑夜,那里伫立着死神的巨镰,冷酷无情。他抓不住他。
“别说话,救护车一会就到,挺住。”
“呼……呼……你……听懂了吗……最后的……”
凛的手指沾着鲜血,在宗介的脸上画上一笔,又是那个枪击的手势,讽刺一般。宗介想握住这只手,但他没有机会了,凛的手沉沉地落了下去,带着宗介的希望一起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!”
银质的项链从松冈凛的胸口滑落,那是带着鲜血的回忆。
从此山崎宗介再也不惧怕鲜血,也厌倦了红色。
6.
“I wanna make you see,
Just what I was ,
Show you the loneliness and what it does …”
天黑无月,也看不见星,大棚卡车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摇摇晃晃地开着,引擎轰鸣,扬起一阵烟尘。士兵们各自抱着枪,歪七扭八地靠在一起,缄默无言。
宗介闭着眼哼歌,他的声音低沉,曲调也拿捏得不是很准,所以与其说是歌,倒不如说是一个人的喃喃自语。
“宗介,”真琴碰了碰他的手臂,“这是什么歌?”
“一个朋友的成名曲。”宗介说。
“松冈凛?”
“你知道?他很少唱这首。”
“……最后那场,我在现场。抱歉,原来他是你朋友。”
“都过去了。”宗介捏紧他的MP3。那人的歌声曾经是国民的希望,那人的死亡也是战争的起点之一,三年了,宗介依旧不知道如何为他报仇,每每在悲伤的、弥漫血红的梦中醒来,他只能冷静地告诉自己,都过去了。
经过检查岗,卡车突然停下,苍白的手电筒光射进来,刺得人张不开眼。“可以了。”带着绿色军帽的人说,然后卡车继续抖动着向前行驶。气氛越来越凝重,越靠近前线,炮火声越来越清晰,还有机关枪咯咯咔咔的声响。头顶一阵尖啸,远处闪过一片光亮,几秒后是轰隆隆地动山摇的声响,又像暴风雨中的鸣雷,坐在对面的小士兵捂紧耳朵,流着泪缩紧颤抖的身体——这一阵轰炸,又有多少生命随风而散?没有人想面对。
“喂,”宗介喊住了那个小士兵,“这样子可上不了战场。”他递上一块灰色手帕。
“呜呜……谢谢……我有点害怕……”小士兵慌忙擦干眼泪。
“你这样很好,知道自己生命可贵才能活下去。”宗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是!”对方战战兢兢地回答。
“宗介真不愧是游击团的hero呢……”真琴称赞道。
“命硬而已。”宗介笑道。他看了眼手表,12:30,时间差不多了,他再次插上耳机。
“You walked into my life to stop my tears.Everything's easy now,I have you here...” 松冈凛的声音淡淡地萦绕,宗介突然有些困倦,用手支着头打盹。咚咚、咚咚、咚咚……随着音乐节拍,他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,在黑暗的夜里像警报一样敲打着他的灵魂。
轰!三米外的土丘突然被炸出空洞,卡车骤停,刹车片摩擦出刺耳的声响,“突袭!全队注意!”游击队长大喊。
怕什么,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。
“走了!”他用左手拿起枪,跳下车。
7.
战争结束一年后,橘真琴终于在一个海边小镇找到了七濑遥。黑发蓝眼的少年愣愣看着海浪翻滚,他不记得战争,不记得在苦难中死去的人,也不记得橘真琴,他只是痴迷地看着海水,想象着像海豚一样自由自在的感觉。
“太好了,找到你了。”真琴紧紧拥抱他。
“你是谁?”
真琴惊讶地看着他,从遥那双空洞的蓝眼睛里真琴读不出任何感情。
“是这样啊……你一定遇到了很多事情。”他再次抱紧他,“都过去了,我再也不会弄丢你了。”
“嗯。”七濑遥把头静静地靠在真琴的肩上,他闻到熟悉的海浪湿咸气息,和阳光的干爽香气。
面前这个人,他熟悉。
8.
“In a world without you,
I would always hunger,
All I need is your love,to make me stronger.”
MP3里的歌曲终于播到了最后,电源指示灯闪着微弱的光芒,暗淡下去,真琴拨下关机键。他把战友的遗物和他的铭牌“Yamazaki Sosuke ”一起,绑在“Rin Matsuoka”的项链上。在海鸥滑翔而过的时候,他挥手,把东西抛进海里。两个名字碰撞交缠,在泛着波光的海面上击出水花,再深深地、深深地沉了下去。
“快走!”他脑里回响起宗介的声音。“走!不要回头!你不应该死在这里!”
鲜血顺着宗介的脸颊滴落下来,碧绿的双瞳却始终清亮,MP3和铭牌被强行塞进真琴手里,他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。
“走啊!去找你的七濑遥!你还有希望!”
他被宗介一脚踹开,爆炸的声响震耳欲聋,他趴在掩体后只闻到硝烟弥漫。烟雾散去后是光,是如同旭日初升一样的明媚红色,他仿佛看见宗介张开双手,拥抱光明。
“凛,我爱你。”他听见了那最后的告白。
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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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然生日已经过了,就不算生贺了吧。
【生贺写这种东西我真的人干事?】
以及作者觉得好像还是个HE,想找作者谈人生的大家跟我一起先找找京阿尼谈人生好不好?